“咔嚓!”一声脆响,吐蕃监工手中的铜鞭竟然断了,断口处光滑如新。
张议潮摸了摸自己肩上的泥巴铠甲,裂开的纹路像蜿蜒的河道,但他却笑了。
“你这破鞭子不中用啊。”他故意嘲讽道,嘴角勾起一丝轻蔑。
监工气得脸色铁青,抄起身后的马鞭就要再抽,张议潮却故意往前一步,眼神里没有奴隶的卑微,只有试探与算计。
他知道,这副用骆驼毛、黄河泥和芦苇絮混合捏成的铠甲,已经足够承受吐蕃人的毒打。
那么,它能不能挡住长刀?能不能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,替他的兄弟们挡下一刀?
没有人注意到,这个从马厩里摸爬滚打长大的敦煌奴隶,正在用自己皮开肉绽的身躯,验证着一场惊天逆袭的可能性。
七年后,他的“泥甲军”杀回了沙州,九道黑烟升起,大漠惊雷滚滚。
而更惊人的,还在后面……
马厩里的秘密学徒
祁连山脚下的寒风如刀,削着少年的脸颊。张议潮跪在泥地里,双手冻得僵硬,指缝里满是龟裂的血痕。
他眼前是一张破旧的马鞍,干裂的皮革上沾着风沙,他用力擦拭,手掌早已麻木。
没人会注意到,那个总是被吐蕃贵族呵斥的奴隶,目光时常瞥向那堆被废弃的羊皮卷。
他第一次见到汉书,是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。
一页残破的竹简被扔在马厩后,表面被牲畜咀嚼过的痕迹斑斑点点。
他颤抖着捡起,目光贪婪地扫过每一个字,尽管有些字他根本认不全,但这不妨碍他去猜、去琢磨。
他开始偷偷模仿,夜里趁没人时,在马厩后头的地面上划拉着生疏的笔画。
白天被吐蕃骑兵呵斥着干活,他却在心里默背那些断断续续的古文。
他很快发现,吐蕃兵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神勇,他们的巡逻松懈,营帐排列毫无章法,每日作息都带着松懈。
某天夜里,他在马厩墙上涂抹着似乎毫无意义的符号,结果却被一个老仆人盯上了。
那老者是个胡须花白的汉人,瞧着他半天,忽然笑了,压低声音道:“你在画阵法?”
张议潮惊愕地抬头,眼神一瞬间锐利如刀。
老仆人拍拍他的肩,低声道:“别怕,老夫年轻时,也是个阵法先生。”
那天晚上,两个身份卑微的奴隶,在牛粪与干草的气味里,低语着关于兵法的秘密。
誓师归唐的血盟
月光下,敦煌莫高窟第16窟内挤满了人,空气中弥漫着黄土和烛火的焦香,石壁上《张骞出使西域图》的壁画在烛影中摇晃,仿佛在诉说着千年前的壮志豪情。
张议潮跪在画前,双拳紧握,眼神像燃烧的火焰一般坚定。
“我们不想再做吐蕃人的奴隶!”人群中,有人咬牙切齿地低吼。
十个汉人头领围成一圈,他们的手按在铜鼎之上,铜鼎里装着从祁连山收集的雪水,黄河的泥沙,还有他们亲手滴入的鲜血。
胡杨木刻成的令牌被一一浸入血水,上面刻着“不忘汉家衣冠”六个字。
“要回长安。”张议潮沉声道,目光扫过众人。
他们或许曾是马夫、商贩,甚至是吐蕃军中的降卒,但此刻,他们只认一个身份——汉人。
夜风吹过,远方传来吐蕃士兵的巡逻声,十几个人迅速低下头,隐入黑暗之中。
张议潮捏紧腰间的短刀,心跳如战鼓。
从此刻起,他们不再是被奴役的放马娃,而是要夺回家园的反抗者。
火牛阵与羊皮军
吐蕃军营里,篝火熊熊燃烧,士兵们围坐在一起,手里抓着半块未啃完的羊腿,笑声在寒夜里回荡。
没人注意到,二十里外的黑暗中,数百头牦牛正低头刨着地面,焦躁不安。
“点火!”张议潮低喝一声,手中的火折子划破夜色,瞬间点燃了一根根浸满油脂的麻绳。
牛尾巴着火了!
这群饿了三天的疯牛,头上绑着削尖的刀片,眼里映着狂舞的火光,痛苦地嘶吼着冲向吐蕃军营。
烈火照亮夜空,吐蕃士兵还没反应过来,就看到一堵由火焰和怒吼组成的血肉之墙正朝自己碾压而来。
紧接着,从黑暗中冲出一群身披羊皮的士兵,他们衣服反穿,浑身裹着白色的毛发,混在羊群里悄然接近吐蕃军。
他们没有与敌人正面对抗,而是手起刀落,专砍战马的后腿。
惊慌的吐蕃士兵四散逃窜,而他们的战马已然倒地,兵器四散,营寨瞬间大乱。
一夜之间,沙州城上升起九道黑烟,大旗迎风招展,归义军胜利的号角响彻夜空。
归义军的铁蹄
攻下沙州城后,张议潮却愁眉不展。
战场上,他可以用兵法与奇谋取胜,但如何让朝廷知道这里的变故?
他派出的信使,十个里有九个死在路上,吐蕃的关卡遍布整个西北,每一条通往长安的道路都被封锁得滴水不漏。
最后,他找到了一位老僧——悟真大师。
这位僧人将军报缝进《金刚经》的封皮夹层里,带着几个徒弟,化身成沿街化缘的苦僧,一路朝东行去。
吐蕃士兵多次拦截,甚至剥开书页翻阅,却没能发现夹层中的帛书。
这一走,便是两年。
终于,长安城的大明宫内,唐宣宗展开帛书,看到“归义军已复河西”几个字时,皇帝的手在微微颤抖。
六十年了!
从安史之乱后,大唐已经放弃西北数十载,甚至以为再也收不回这片土地。
如今在漫天风沙中,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奴隶之子,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,将整个西域的希望送回了皇城之中。
三年后,朝廷正式册封张议潮为归义军节度使,而此时的他,已练出两万精兵,踏碎吐蕃最后的防线。